村里就要换届了,往日平静祥和的村庄开始暗流涌动。
历来村里选举,都是大姓家族轮番表演的舞台。什么是人多势众?选票上可见分晓。
经历村子的沧桑变化,身为小姓氏代表的魏树万,在村委会能够多年屹立不倒,靠的可是真本事。
二十多年了,魏树万凭借万金油式的做事风格,在村里可谓是左右逢源,呼风唤雨,纵横捭阖。
他也有遗憾,因为是小姓,本族的党员太少。每次选举他的票数都名列前茅,可就是当不上一把手。
牛姓和顾姓是村里的两大姓,尤其牛姓党员人数最多。魏树万不少拉拢和发展党员,但村里的宗族观念根深蒂固。尽管他选票领先,就是不能染指村支书。
不是一把手,就不能放开手脚。村支书牛柏松,仗着牛姓是村里的第一大姓,地位稳固。
岁月不饶人,魏树万年龄大了,不能不退出历史舞台。
魏树万不甘心,他三个儿子,魏高山已经是副乡长了,另外两个儿子被证明是扶不起来的阿斗。但村委会不能没有自己人。魏树万决定扶持菊秀当村干部。
对于菊秀的能力,魏树万还是有信心的。要模样有模样,要口才有口才,脑瓜子也好使。魏树万打定主意,决定找菊秀聊聊。
菊秀送孩子上学后,在院子里洗着衣服。愁人的是孩子的衣服,脏的快,每天都要洗,还要手洗。洗衣机根本洗不干净。
魏树万见菊秀没发现自己,就咳嗽一声。菊秀扭头见是公公,忙露出笑脸喊声爸,你过来了,你先坐椅子上歇着,我马上就好。
魏树万点点头,就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。院子里阳光明媚,魏树万就喜欢这种亮堂。儿子家的楼房盖得排场,在村里首屈一指,也代表着魏家村里的地位。
想到儿子仕途顺风顺水,儿媳精明通透,明白事理,魏树万心里的感觉就如春光般惬意。
菊秀撂下手里的衣服,边擦手边说道,爸,你先坐着,我去给你倒杯水啊。魏树万拦着菊秀,说你不用倒水了,我就给你说个事。
菊秀依然倒杯水端出来,放在魏树万旁边。然后搬把凳子坐下,她满脸笑容地说道,爸,你说吧。魏树万很满意,菊秀无论做事和说话都让人觉得熨帖。
魏树万压低声音说,菊秀,村里马上就要换届选举,我在村里折腾几十年了,这次肯定要下。你有啥想法没有?
菊秀笑着说道,爸,你有啥话就直接说吧,菊秀听着呢。魏树万满意地点点头说,菊秀,说白了,我下去不下去无所谓,毕竟我的岁数大了。我想让你进村委会,村委会不能没有咱们魏家的人。
菊秀愣了,她没有想过这事,有些出乎意料。魏树万继续说,咱们魏姓在村里没有几家,如果不趁着我在任上还能出点力,再过几年就没有一点话语权了。
菊秀迟疑道,爸,我还真没想过这事。村委会这几个人我都看了,论能力我谁都不怯。我担心的就是选票,我听说村里参加选举的几个人都已经行动起来了。
魏树万说道,我心里清楚,李家和牛家那几个人为啥请客送礼,跑动频繁要入党?说白了,不就是想早做打算挤进村委会嘛。
菊秀笑着说,爸,你说咱们村穷乡僻壤的,没有厂矿企业,有啥油水可捞啊,每次选举都还是挤破头。
魏树万看看四周,低声说道,你不操心不知道。谁都不傻?没有好处的事没人干。
咱们村两千多人,每年还要添加多少人?他们是不是需要宅基地,如果不花钱托人情,恐怕连一个水坑都轮不到他们。
大队的百十亩地,不是谁想承包就承包的。还有村里的固定资产和扶贫款等等,你想不到的地方还多着呢。记住,人无利不起早。
菊秀点点头,明白了。魏树万继续说道,当然,刚进村委会的话,前期最多跑跑腿,积累经验,混吃混喝。想捞钱,还是要有实权。
村里李有根一直想入党,请客多少次了,不就是奔着村支书去的?不过他干不成,村里姓李的在村里没有一个党员。他势单力孤,拉选票也没用。姓牛的党员太多了,而且还很团结,
菊秀咋舌道,我没想过这事,真不知道还有这些道道。
魏树万说道,你回来就入党,有我和高山哩,入党没有问题。你先参与选举,你不是党员也没事,普通村干部不是党员的不少哩,反正也不是干一把手。等高山回来,我和他商量一下选票的事。
咱村有十五个姓,牛姓,顾姓,张姓,崔姓是大姓,占村里人口的百分之八十。他们家族大人数多不容易攻破。其他小姓人没希望,投票就看和谁关系好了。
好在大姓内部矛盾不断,可以逐个拉拢。还好村里每家每户的情况我都了如指掌,谁和谁有矛盾,谁和谁走得近。
现在的关键问题,就是每个人可以投三个名字,咱们需要让大姓人投你一票。自己人只能投你一个,不能投三个人。
菊秀笑了,说道,我对选举没想过那么多,真没想到,听爸一说,还真是一门学问哩。
魏树万说得口干舌燥,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水。然后抿抿嘴说道,你想参加选举就要懂这个,当候选人是没有问题的。
关键是你要用心,平常在村里要多走动,熟不熟悉都要打招呼,对于大姓人多拉拢,既让他们知道你对他们构不成威胁,又能甘心情愿为你投一票。
菊秀说道,爸,听你一说,我感觉我做不来,平常不认识的人,现在主动去套近乎,挺别扭的。
魏树万说道,你这种思想不对,想干事就要有魄力,就要高调。你说话做事没问题,能力强,村里没几个人比得上你的。
至于拉选票,不熟悉的,你只要让他们对你有好印象就行。拉选票不用你管,你努力去做就好了。
前几年你不是还帮着顾文章家的闺女安排到县城工作了吗?争取让他们家的几票就投你自己。
菊秀有些为难,说道,爸,当初我帮忙可没有想到回报啊,这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?
魏树万有些生气地说,你这觉悟还要提高,这不是单纯的回报。你们关系好,互相帮忙多正常啊。我想他们巴不得报答你哩。
魏树万走了,菊秀陷入沉思。她不缺吃不缺喝,还因为魏高山当副乡长的关系,被村里人高看一眼。自己当村干部有没有必要?
菊秀想想,自己的生活确实有点单调枯燥。以前忙着照顾孩子。现在孩子上学了,就闲得无聊。当村干部也未尝不可,以自己的能力,只会比别人干得好。
至于像公公说的,凭借权力吃吃喝喝或者捞钱倒无所谓。自从高山当上副乡长,家里就不缺吃喝。大钱没有,但生活也不拮据。
想想能够忙前忙后,给人排解纠纷也是好事。既能避免生活枯燥,还能给人做好服务。
菊秀打定主意,决定听公公的。至于拉选票,就尽自己所能吧,多了没有,关系好的还是有几个的。至少顾绍冬他们家会投自己,算算他们家有六票。
就像公公说的,要想当村干部,就要行动起来了。自己又没有功利目的,只是想干些有意义的事,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电视上那些大干部们如果都抱着不好意思的心态,不是什么都干不成吗!
绍冬回到家里,先把酒搬到父母的屋里。父亲问,又是恁叔送的?绍冬点点头。
绍冬回到自己屋,香莲正陪着两岁的闺女玩。绍冬问,再生呢!没在家?香莲说道,再生最近下学都没回过家,最近迷恋玩洋牌呢,别管他,他是不到吃饭不会回来。
绍冬说道,你一会儿去饭店提两个菜,我晚上和咱爸喝点。香莲睁大眼睛惊讶道,你喝酒?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?
绍冬把情况说了。香莲说道,这是难得的机会,咱叔说的也对。男人嘛,就该喝点酒。你每年回俺家走亲戚,其他人都是喝酒划拳,就你傻不拉叽地看人家耍。
绍冬气道,你才傻不拉叽哩。香莲笑了,说好了,好了,我用词不当可以了吧。我给你多买点你喜欢的猪头肉。
绍冬没好气地说道,我喜欢吃猪头肉,是因为它便宜,我更喜欢牛羊肉,不是贵,吃不起吗。
香莲把菜还没提过来,顾文竹两口子过来了。顾文竹和顾文章是叔伯兄弟,尽管比绍冬辈分高,但年龄就比绍冬大五岁。
绍冬不喜欢顾文竹两口。顾文竹是村里有名的懒人,还喜欢赌博。顾文竹的老婆棉花更是讨人厌烦,嘴碎喜欢捕风捉影,说三道四,还爱占小便宜。
绍冬知道他们来了,在屋里就没有露头。他们进了父母的屋。绍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他最近迷上了电视剧《当家的女人》。
他挺喜欢里面的菊香,有心劲,有魄力,敢冲敢干。当村干部认真负责,是个有魅力的女人。
绍冬想到菊秀,两人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。不过立冬还是觉得菊秀好一些。首先菊秀更漂亮,其次,菊香的性格太强势,相比,菊秀就温柔多了。
绍冬也说不清楚,他喜欢这部电视剧,是不是就因为女主人公菊香让他想起菊秀。
绍冬正看着电视,忽然听见父亲大声喊他。他就过去了。
屋里烟雾缭绕,父亲和顾文竹两口围着桌子坐着,母亲坐在床边。父亲要绍冬坐下,说道,今天恁叔恁婶过来说个事,你也听听。
文竹两口平日很少搭理绍冬。但今天的态度让绍冬诧异,与以前大不相同。连绍冬的名字都不叫了,而是亲热地唤侄儿。
绍冬听得都有点别扭,又不好意思说出口。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,文竹两口子过来是有原因的。原来文竹想让棉花当村干部。
绍冬嘴上不说,心里想,就她那个臭水平,刀子嘴,当村干部,绝对不合格。
文竹说,侄儿,你看选举哩,咱家里没人在大队也不行啊。恁婶也想了,她觉得当个妇女主任还是能胜任的。你知道,恁婶口才还行,人缘也不错。
绍冬想笑,但努力憋住了。他还装着认真地听。
文竹继续说,咱这几家亲的,我们都说过了,都愿意投恁婶的票。我的意思就是咱们投的时候,就投恁婶自己,这胜率还高些。恁婶只要上去了,还会不照顾咱们姓顾的?
绍冬没说话,顾文章插嘴道,文竹你就放心吧,俺们的票没问题,关键咱村里两千多口人,你还要联系一下其他人。
文竹说,我的意思,就是先和咱们亲的几家说好,到时候咱们共同努力。比如文材哥朋友多,让他帮忙联系。还有绍冬不是和魏高山的媳妇儿同学吗,让绍冬去说下,争取再拉几票。
绍冬说,叔,我能保证我投谁,但我不能保证别人投谁。我和菊秀是同学不假,但每家有每家的事。我咋去和人家说啊,说不定去她们家的人也都踢破门槛了。
棉花插嘴说道,绍冬侄儿,恁叔的意思是说,咱大家同心同力,他只是举个例子。那样的话,不是咱们的胜算高些嘛!
顾文章插话道,文竹,这次换届魏树万肯定要下去了。他能不给姓魏的留后手?那可不是他的作风。还有,棉花想当妇女主任,你们打听没打听还有谁争哩。
评书里常说,什么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恁俩不能就琢磨自己,还要看看竞争对手。咱村里可是有十七个生产队,两千多人哩。咱姓顾的人数是不少,但你也知道,其实并不团结。
就咱这没出五服的堂兄弟都各有各的想法。就像咱四爷那一门里的弟兄几个,和姓牛的关系比和咱们都好。既然棉花想当上村干部,就要多走动。别想当然了,如果闹笑话就不好看了。
文竹说,哥,这事我们考虑了。至少咱门里能确定四十多票,我和棉花这几天不少走动,该考虑的都考虑了。恁放心吧!
这时,香莲从饭店提菜回来,恰好遇到文竹两口子出来。顾文章客气地说,文竹,既然到饭点了,咱们一起喝点吧。
文竹没到上说话,棉花说道,你回家也没事,和咱哥喝点吧,我回去给孩子做饭。
文竹高兴地说,中,你回去吧,我和咱哥咱侄喝点,聊会天。绍冬不想和他喝,但父亲挽留的话都已经说过了,肯定不能撵人。就假装热情地准备盘子和筷子。
文竹喊道,嫂子,还有香莲,咱们都没有外人,就坐一起吃吧。
香莲提了四个菜,她想着绍冬初次喝酒,为了体恤绍冬,特意买了牛肉,烧鸡,卷尖和素拼。香莲担心菜不够,又炒个鸡蛋。
顾文章说五个菜不行,白事上供才用五个菜。绍冬说,要不捧把花生吧,凑合着六个菜。
文竹插嘴道,干脆直接炒个花生米吧,生的不好吃。
香莲和婆婆开始剥花生,两个人的手快,几分钟就剥了一碗。锅里的油刚热,香莲把花生米放进去。减小火头,反复翻炒。两分钟后,倒进盘里,上面淡淡撒些盐。
绍冬把今天带来的酒打开了。文竹赞道,这酒不错,看包装就高端大气上档次。绍冬,你啥时候舍得买这么贵的酒?
绍冬说,我可不舍得买,这是俺叔送给俺爹喝的。文竹羡慕道,要喝好酒啊,还是要去找文材。咱门里也就出了他一个有材料人。
文章和文竹两人推杯换盏,绍冬不说话随着喝。香莲和母亲就拨些菜和两个孩子在厨屋吃。再生不愿意在厨屋,非要跑过来和绍冬坐在一起。绍冬搬个小凳子,让再生坐在自己旁边。
再生想吃牛肉,但牛肉摆放在文竹那边。再生需要站起才够的着,他就在那站着吃。文竹看不过去,就夹了两片牛肉放到再生旁边的花生米上面。
等再生吃完,再去夹牛肉时,发现牛肉没了,最后一大片被文竹刚填进嘴里。再生哭了,嚷嚷着非要吃牛肉。
绍冬劝他也没有用。绍冬恼了,骂道,你咋这么不懂事呢,牛肉吃完了,以后再买。再生不听,哭得更厉害了。绍冬下手打他。这时香莲跑过来,把再生给拉走了。
绍冬没觉得酒香,喝了一小口就咧嘴,觉得辣,还有些苦涩。但想到白天文材叔的话,他觉得再难喝也要喝下去。真不知道别人怎么都喜欢受这份罪。
绍冬看着文竹喝酒,真是羡慕。文竹每碰必喝,一饮而尽。还不忘教绍冬如何品酒。
文章和文竹喝着酒,聊起一些陈年旧事。文竹感慨地说,要是咱爷晚死几年多好,他一生行医,那么多单方都失传了。他要多活几年,也能传下来,不至于让咱门里连个手艺都没有。
文章叹口气说,那个年月,有啥办法呢?你当时还小,不记事。两天时间里,村里饿死十五个。那时候哪像现在出殡这么排场。每个人都面黄肌瘦,饿得都想站不稳。要不是家里有榆树,靠吃榆树皮养活着啊,我都不一定活着呢。不说了,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。
绍冬觉得郁闷,他们说话,他也插不上嘴。又想起不开心的事,就不免多喝几杯。时间不长,绍冬觉得脸发烫,头蒙蒙的,坐在凳子上晃来晃去,说话也不完整了。
顾文章一看,知道儿子喝多了。就说道,绍冬,你喝多了,去回你那屋睡吧。绍冬想站起,却把持不住一屁股蹲在地上。
顾文章喊香莲,来把绍冬搀走,他喝多了。香莲快速跑过来。绍冬已经站起来了,香莲两只大手架着绍冬向自己屋里走去。
绍冬说着自己没事,想推开香莲自己走,但香莲不听,执意把他架到床上。
绍冬刚到床上就吐了。还好,绍冬的自然反应,吐到了地上。香莲给他端碗水漱口。
绍冬很快睡着了,香莲用铁掀铲个废煤球过来,用脚踩碎铺到呕吐物上面,再清理。很晚了,香莲看孩子睡了,正准备睡,却听到绍冬在说醉话。
尽管绍冬说的含糊,但她还是能够听出他说的啥。
绍冬喊着,菊秀,我难受啊!难受啊!菊秀,菊秀!
香莲愣了。
绍冬醒来的时候,见香莲就坐在旁边,眼睛红肿,满脸委屈,似是哭过。他诧异地问道,你怎么了?谁欺负你了?
香莲生气地说,是你,就是你欺负我了!
香莲说着啜泣起来。绍冬云蒸雾罩不知道原因,也顾不得头疼和口渴了,翻身坐起试图抱香莲。
香莲推开他,还大声哭起来了。小闺女还在旁边睡着,绍冬担心香莲的哭声惊动父母和孩子,就着急说道,有话就直接说,干嘛让我在这胡乱猜心思。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,哪里知道你为啥生气!
香莲想想也是,就擦下眼泪,两眼犀利地盯着绍冬,问道,你说,你昨天晚上喝多酒,为啥喊人家菊秀的名字?
绍冬愣了,他迷糊地问道,我怎么不知道?你是不是听错了。咱们结婚十来年了,你还不相信我?你应该听错了。
香莲也不自信起来,她对绍冬还是了解的。他不是那种轻浮的人,菊秀也不会看上绍冬。难道自己真的听错了?
看到香莲迟疑着,绍冬马上抱着香莲说道,傻瓜,我昨天喝醉了,意识不清楚,说了啥都不知道。你胡思乱想吃哪门子醋啊。
香莲推开他,躺进被窝,背对着绍冬不说话。绍冬问道,你咋还生气啊?香莲没好气地说道,我要睡觉了,懒得搭理你。
随着选举临近,村里拉选票已经不是蠢蠢欲动,而是明目张胆行动起来了。往日互相不走动的邻里,现在都是笑容满面,毕恭屈膝。
村里饭店的生意愈加火爆,有人公然在饭店吃喝拉选票。但大多人都是提着菜回家里喝,说悄悄话,分析形势,协商具体方案。
这种情况魏树万已经司空见惯,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。过往经验告诉他,麻痹大意,就容易在阴沟里翻船。如果不能把握这次机会,等到下次就更难了。
魏树万给魏高山打了电话,要求他抽空回来。魏高山接到电话,第二天傍晚就回来了。
菊秀晚上弄了四个菜,魏树万和魏高山边喝边聊。菊秀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,这事与她息息相关,她搭不上话,也必须参与。
魏树万说道,村里现在总人数两千三百四十五人,有投票资格的有一千三百二十七人。在外务工的二百三十多人,务工人员具体数量没法统计,因为路途近些的,当天肯定会回来。
魏高山问道,那现在咱们有把握的大概有多少票?
魏树万思忖后,说道,有铁定把握的一百七十二票。这里要么是咱们魏姓人,要么是我曾帮他们解决过问题,欠我人情的。
至于其他承诺投菊秀票的人,有四百多票,但不能保证,还有他们投几个名字不能保证。毕竟每家每户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说到这里,魏树万扭头问菊秀,顾文章一家你对他们说了没有?
菊秀脸一红,小声说还没有。魏树万有些生气地说道,这是给你办事哩,你咋能不上心?
魏高山鄙夷地说道,她不说就不说吧,咱们也不稀罕他们这几票。菊秀看一眼魏高山,低头不说话。
魏树万只当没看见,说,高山,你有啥想法,你这些年见多识广,给说说吧?
魏高山问道,现在候选人里面,哪家势力大,牛柏松没问题吧。
魏树万说道,他应该问题不大,不过也不好说,现在牛顺利,也是候选人了。看牛顺利的架势,也是奔着村支书来的。
这样牛家自然就分裂了。牛姓人碍于面子,可能会选他们两个,具体谁胜出,就看谁本事大人脉广,拉来外围的选票多了。
魏高山想想,说道,爸,咱们不能单打独斗,那样耗费精力大,还不一定有百分之百的胜算。咱们如果势在必得,就必须合作!
魏树万一愣,不由问道,合作?咋合作,和谁合作?
菊秀也抬起头看魏高山。魏高山说道,菊秀不是党员,即使票数再多也当不了村支书,这样的话,对那些对村支书势在必得的人就构不成威胁。
比如牛柏松和牛顺利,他们谁实力强,咱就和谁合作。要求选票只投对方和菊秀,不就行了。
魏树万想想,笑了。说道,这方法高明,只要双方合作,其他人候选人根本就不用顾忌了。我看就不用考虑了,就选择牛柏松吧,那货尽管滑头,但这种好事,他是不会拒绝的,毕竟咱们也有实力。
魏高山摇摇头,说道,错了,不能选牛柏松。
魏树万盯着儿子,不懂啥意思,菊秀也看着魏高山。
魏高山说,爸,牛柏松太滑头,这些年咱都清楚,就怕他临时有坏心思,咱们就无计可施了。说白了,我对他没有信心。嘴上说得天花乱坠,暗地里不办实事。
魏树万说道,那你说,咱找谁合作合适?
魏高山说道,我记得牛顺利比我大几岁,他不是在外面做生意吗,怎么回来准备当村干部了?
魏树万说道,具体不清楚,反正听说他手上是挣了几个钱。最近他基本都是一天两场请人喝酒,就在镇上的饭店。
魏高山说道,爸,让我说啊,首先不准备当村支书的人不必合作,因为他们没底气,没实力。其次,不能和老奸巨猾的合作。所以,咱们就选择牛顺利。
魏高山继续说,牛顺利既然敢争这个村支书,肯定有备而来。他舍得花钱请客,肯定在酒桌上许愿,会拉拢一些人。他初次参选,缺乏经验,肯定心里没底。咱如果提出合作的话,他肯定求之不得。
魏树万一拍大腿,说道,就这样定了,牛顺利那小子以前入党,还是我帮的忙哩。他每年春节回来,都拉我去他家喝酒。
魏高山说道,爸,还有两点,你们见面的时候,我不适合在场。你对他暗示我和镇上的刘书记和郭乡长都是朋友,这话适可而止。
还有,选举当天,你安排大哥和大嫂,二哥二嫂,多留心,盯着牛顺利家的人,确定投了菊秀的票。
你放心吧,他们也会这样做。我相信牛顺利还不敢胡来。为了避嫌选举期间,我就不回来了。
魏树万心里有数了,看时间已经十点了,就回去了。
睡觉时,菊秀把温热的身子贴到魏高山身上。魏高山把她推开了,说道,我累了。就翻身睡了。
外面月光皎洁,菊秀睁着眼睛望着窗外,睡不着。她隐隐约约觉得魏高山身上有点不对劲,但具体哪里不对劲,她却说不出。
不久,选举在村里小学进行了。许多平常不见面的人都露了头。
候选人们心里都七上八下,他们的家属在人群里不停地穿梭着,监督那些以前就沟通好投票的人,避免临时变卦。
菊秀始终没有向绍冬要求给自己投票。她不想把纯洁的友情变成一种交换,那不是她的初衷。
魏树万安排儿子儿媳注意着支持牛顺利的人,牛顺利的弟弟牛顺丰同样注意着支持菊秀的人的投票。大家心照不宣。
选票结果,牛顺利票数第一,牛柏树票数第二,菊秀票数第三。顾文竹的老婆棉花,票数最低,不但没选上,还丢了人。
绍冬的父母看到候选人有菊秀,就选了棉花和菊秀。绍冬的哥嫂则选了牛顺利和菊秀。香莲当着绍冬的面,写了崔棉花。
绍冬则躲在角落,规规矩矩,工工整整写上三个字,张菊秀。
绍冬觉得这是他三十年来,最认真最神圣地写字。那一刻,他有些恍惚,三个字渐渐地竟然绽放出菊秀的笑脸来。